男人抬頭看向白七,那掌心里躺著一個三寸長白玉瓶,讓他想起沈玉的臉。
她是那種圓嘟嘟的臉,笑得時候嘴角有梨渦,帶著一絲絲嬰兒肥;怒的時候杏眼如寒星,質堅外潤。
唯有在看著他的時候,整個人都會柔軟下來,猶如一顆棉花糖。
棉花糖......
他伸手,接過瓶子,也沒問里面是什么,拿了一顆出來吞下。
入口甘甜,卻不膩。
順著喉嚨滑下去,牽起一片暖意入了胃,緊接著一股溫暖便從胸口緩緩擴散,連帶著他腦海里亂糟糟的念頭都少了許多。
轉過瓶子一看,才發現貼紙上娟秀小楷寫著兩行字:“食而忘憂寒,唯念人間好。”
男人微微一怔,“是啊,唯念人間好。”
她就是他唯一的好。
一念及此,心頭微微松動,又覺得與她一起看的夕陽好,看的錦鯉也好,牡丹也好,一起走過的路也好......
未來也好。
男人緊握著瓶子,突然就生了新的力量,問白七,“帶筆墨了嗎?”
白七一愣,回神道,“屬下去拿一些回來。”
靈堂里只剩下戰云梟一人,別人也不敢進來,許是得到了安慰,也許是那藥起了作用,他竟也靠著墻壁睡著了。
后半夜,白七帶了筆墨來。
戰云梟起來,提筆落墨,一個府邸的輪廓有了雛形......
隔壁的宮殿里。
皇帝一噎都沒睡,兩只眼中布滿了紅血絲,盧德耀坐在邊上陪著他。
“元祐果真根本就沒出城,而是躲在趙孟肖那里?”這個話,他已經問了三遍了。
盧德耀也能理解他。
畢竟,大皇子死了,三皇子是個野種,原本對他就已經是很大的打擊了,現在就連從小看著長大,寵了那么多年的二皇子,竟然也暗中興風作浪,想著算計他了。
盧德耀忍不住勸慰道,“時間不早了,明日還要早朝,要不......您睡一會兒吧?”
又道,“便是二皇子不聽話,還有明玉公主......”
想到明玉,皇帝這才閉了閉眼,“睡吧。”
夜里,一場噩夢席卷了他。
他夢到了裴玉塵,夢到年少的時候與他對弈,開始他問裴玉塵,“等戰亂停歇,家國安定,裴兄可愿入太醫院?”
“如此,我們便可以經常見面。”
彼時,他還是先帝的二皇子元邵。
想著拉攏人脈,為自己奪嫡登基做鋪墊。
裴玉塵笑嘆,“若真的家國安定無戰亂也是可以的,只是如今西秦大軍虎視眈眈,軍中每天都有無數傷患,難啊!”
畫面一轉,那白衣出塵的溫潤公子,卻猶如喪家犬一般坐在囚車里,渾身是血,成了叛國的罪人......
罪證是他和孫尚書親手呈上去的。
正中先皇下懷,先皇大手一揮,便要要了裴玉塵的命。
囚車里,他血紅的雙眼盯著他,沙啞質問,“元邵,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良心?
權力的巔峰,要什么良心呢?
成王敗寇而已。
他當時冷笑了一聲,此時夢境里,裴玉塵卻突然從囚籠伸出一只血手,鉗住了他的脖子,“元邵,我要你血債血償!”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皇帝猛地從龍床上坐起,大喊一聲,“護駕!”
“護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