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聞言先是一愣,隨后冷哼一聲,看向了沈玉。
那眼中的諷刺,沈玉看得懂。
前世她一心惦記三皇子,并不知道這天晚上長公主是怎么對對待宋婉晴的。
但是現在,她也在這里,長公主卻露出這樣意味深長的冷笑,不是在嘲笑她們姐妹兩人的丑態是什么?
這時,沈縉進屋,趕忙道:“長公主,臣教女無方......”
長公主卻先一步截斷他,掃了眼沈玉戲謔道:“既然沈家姐妹都那么好意,不讓進門倒顯得本公主刻薄了......沈侯爺和沈太醫進來坐吧。”
說著,掃了眼里面的位置。
那兩把椅子,正好被墻壁擋住。
兩人無奈,只得進門坐下,等著宋婉晴進來造幺。
沈玉的目光從長公主臉上掠過,猛然意識到:長公主并不只有傲慢,還有皇家后宮磨練出來的算計和狠辣。
她怕是看清了宋婉晴不安分,所以才放進來,讓她們姐妹相爭,丑態畢露。
沈玉的眉心皺了皺。
戰云梟歪了歪頭,細細打量著她,琢磨著她哪怕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單看相貌,眼前的女子杏眼粉腮,膚若凝脂,雖然尚未長開,但已然顯出與眾不同的傾城之色。
只是,之前的她總缺了點風骨,平白折損了這份氣度。
但現在的她卻不一樣了。
雖然看起來眉心緊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但那雙杏眼當中,卻透出前所未有的睿智和鋒芒,竟像是已經看透了一切。
身上的刁蠻輕浮一掃而空,像是換了個芯子,讓他忍不住好奇。
還有點費解。
他本想讓宋婉晴滾回去的。
但此刻看著她,卻又生了一些小心思,所以也沒攔著。
沈玉顧不上琢磨他的心情,反倒很好奇宋婉晴過來究竟想干什么。
門外傳來玉竹的聲音,“宋姑娘到了。”
沈玉抬頭看去。
就見宋婉晴蓮步輕搖,正低著頭朝著這邊走來,整個人看上去扭扭捏捏的,有種故作姿態的別扭。
和白天花里胡哨的打扮不一樣,她今晚一身純白衣裙,明明披著雨披,卻還是故意淋濕了半截身子,看上去狼狽又惹人憐愛。
用的料子,卻是柳姨娘始終舍不得拿出來的那匹縉云。
頭上戴著的那支白玉海棠簪,亦是柳姨娘最為珍愛的。之前她說過喜歡,但柳姨娘沒舍得給,今晚竟是拿出來,給宋婉晴撐門面!
倒是真舍得!
沈玉心頭仿佛被針扎了一下,臉色有些難看。但緊接著就意識到:柳姨娘恐怕是希望宋婉晴攀上戰云梟!
這就讓她有些不解了。
她是柳姨娘的親生女兒,柳姨娘總是在她面前嫌棄戰云梟不好,卻又支持宋婉晴來追求戰云梟......這事兒怎么看都很是詭異。
沈玉難免有些困惑。
而這時,宋婉晴已經來到了門口,隔著一道門檻給長公主款款跪下,一改之前在侯府的尖細嗓音,嬌軟道:
“臣女見過長公主殿下。都是妹妹不懂事,連累王爺受了重傷......臣女聽聞王爺昏迷不醒,甚是憂心。正巧臣女在民間時收了個偏方,對昏迷之人最是有效。”
“臣女替妹妹感到愧疚,又擔憂王爺安危,便連夜熬了藥送過來,希望能幫到王爺,還望長公主殿下莫要嫌棄。”
沈玉聽著她這話,一雙手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攥緊衣襟。
她原以為自己前世和宋婉晴情同姐妹,對她已經足夠了解。現在看來卻是低估了她的無恥,不由氣得身子有些微微顫抖。
屋里沒人說話,低氣壓沉了下來。
長公主感到冒犯,沈縉和沈洛兩人更是氣得臉色鐵青,唯有戰云梟一動不動盯著沈玉,反倒因為她的反應有一絲絲意動。
沈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轉移視線掃了眼長公主。
長公主眼中的諷刺則越發濃郁了一些,一副看戲的姿態,似乎在等她說話。
沈玉心下冷笑一聲,也沒吱聲。
宋婉晴扭扭捏捏說完了一番自認為十分得體的話,等了半天沒人搭理之后,不由有些緊張煎熬起來。
就在她幾乎忍不住想要再次開口打破僵局的時候,長公主才有些詫異地掃了眼沈玉,似乎沒想到以她刁蠻無禮的性子會這么冷靜。
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便自己接上宋婉晴的梗,臉上變戲法似的露出一抹溫柔,道:“你三妹作為我兒未婚妻,都不見得多擔心我兒,你倒是有心了,居然為了我兒在門口等了兩個多時辰,倒叫本公主有些感動。”
沈玉:“......”
她倒也無話可說。
倒是宋婉晴得了“嘉獎”受寵若驚,趕忙道,“都是臣女應該的......”
長公主循循善誘,嗓音又溫柔幾分:“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要跟本公主和我兒說?我兒已經醒了,你在這里說,他也能聽見。”
話是對宋婉晴說的,眼尾余光卻掃了眼沈玉,仿佛在說:你看不上我兒子自然有別人瞧得上。
沈玉皺眉,不由看了眼戰云梟。
戰云梟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見她看過來居然也沒躲,反倒盯得更緊了。
“......”
沈玉臉上莫名一燙。
只聽宋婉晴緊張又熱切地道:“臣、臣女這次前來,一來是替妹妹給長公主和王爺道歉。二、二來,的確是有話要跟長公主和王爺說。”
沈玉也是前世癡戀過三皇子的人,也曾這樣戰戰兢兢去見三皇子的母妃靜妃娘娘,自然明白宋婉晴這個樣子,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態。
長公主唯恐天下不亂,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哦?那你的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那個眼神和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多好相處呢!
但如果宋婉晴看她的眼神,就能發現那眼中笑意不達眼底,全是居高臨下的嘲諷和戲弄。
她迫切顫抖著,熱情抑制不住從話語間涌出來,“臣、臣女想跟長公主說的是戰家和沈家的婚約。”
“當年,戰家和沈家訂下婚約,沈、沈家老祖宗也說了,未來沈家孫女,必有一人嫁于戰家孫兒,但并未點明是哪個孫女兒,哪個孫兒。”
“......”
沈玉聽到這話,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眼底不由沁出一抹寒意。
宋婉晴試探了一句,便停下來。
等了一會兒,見沒人打斷,便大膽起來,自信道:“若非當初王爺瞧上了妹妹,那婚約也未必就是妹妹的。若妹妹喜歡王爺也就罷了,臣女這個做姐姐的,也愿意成全她。”
“但是,妹妹癡戀三皇子,把王爺一腔深情踐踏在腳下,害人害己......臣女身為二姐,理應替妹妹受罰。還望長公主做主,讓王爺從沈家三姐妹當中,重新選一人當未婚妻吧!”
“臣女愿意做牛做馬,好好照顧王爺,絕不會像是妹妹那般,把王爺害到這種地步!”
說著,把懷中的壇子放在邊上,額頭緊貼地面,顯得無比虔誠,和之前蠻橫無禮的沈玉形成鮮明對比。
沈玉當然知道宋婉晴是故意踩著她。
但今時不同往日,她也不會被這點小伎倆真的激怒,更不會認為眼高于頂的長公主真的就樂意選她給自己當兒媳婦。
再看長公主,果然見她眼底的鄙夷已經變得無比濃烈,一聲冷笑幾乎憋不住:“是嗎,那你起來,和你妹妹商量一下吧。”
就差把“癡人說夢”四個字寫在了額頭上。
沈玉發現,她眼底的怒火不但沒有被壓下去,反倒燒得更旺了,不由暗自一笑。
這時,宋婉晴終于意識到哪里不對,猛地抬起了頭,這才發現屋里不只有長公主,邊上不顯眼的軟塌上還坐著一個人!
“沈玉?!”
她一下瞪大眼,失聲驚叫:“你、你怎么也在這里?!”
她不是最討厭戰云梟,最喜歡三皇子么?
怎么會冒著大雨來看戰云梟?
而且,她現在把戰云梟害成這個樣子,長公主怎么還會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