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的心忽的動了動，一只手死死的捂著肚子，手腳開始冰冷，“那就有勞公子了。”她不是一個聽不進勸的人，但事有輕重緩急！
她朝身旁的小丫鬟吩咐道：“好生照看好那位貴人，別將人沖撞了，里頭伺候的，吃的用的，都要最好的，明白嗎？”小丫鬟連連點頭，“奴婢曉得的，奴婢這就去知會令娘一聲。”
沈相宜扶著青娘，青娘卻將他推開了，“多謝公子，奴家，還能自己走，公子這邊請。”她咬牙強撐著，一步一步的領著沈相宜朝著她自個的房間走去。
進了房，青娘忽的就暈了過去，沈相宜見狀忙抬手去扶她，曹紀家快她一步，抬手就將人抱回了塌上，狐疑道：“她這是怎么了？方才還生龍活虎的。”
沈相宜摸了摸她的脈，臉色陰沉沉的，“突發惡疾！”她沒說具體的事宜，拿了藥給她喂了下去，又迅速寫了個方子，遞給屋里守著的丫鬟，“馬上去抓藥，煎了拿過來，記著，去廣濟堂抓。我這藥開得猛了些，旁的藥堂里未必有。”
小丫鬟見了這陣仗嚇得不輕，一轉身急匆匆的跑了，沈相宜抬手將窗戶關上，看了眼曹紀家，“我要給她下針，你先回去穩住盧鶴嗚，別讓他察覺出什么。”
“好，你也當心些，我過會兒再過來。”曹紀家默了片刻，忽的低頭瞧見了地上的血跡，登時目光沉了沉，朝沈相宜道：“瞧病可以，但有些事，不要去深究，天都的水渾得很，這兒是玩樂的地方，別太當真。”
扔了話，曹紀家就退了出去，屋子里頭躺在床上的人臉色痛苦的皺著眉，沈相宜退了她的衣衫，仔細查了查，凝著某一處長出來的點點，陷入沉思，青娘到底經歷了些什么，瞧著光鮮的外表下，是一個傷痕累累的心。
沈相宜給她施了針，又拿了她自己特制的藥水替她擦了擦，青娘這才悠悠醒了，猛的發現自個兒竟光著，不由扯了被子蓋在身上，“我方才……怎么了。”
“你滑了胎，沒好生調理，內里大出血，再加上……你身上染了梅毒，兩兩相激之下，才會變成今日這樣。”沈相宜坐在一旁，如實相告。
青娘緊握著被子，目光泛紅，“梅……怎么可能！你可是瞧錯了？那個孩子，我原本也想留，可我掌管著春風院，這樣的環境下，我留不住，但你說的那個，我斷不可能有！我只有那一個人！”
沈相宜端了盞茶給她，“滑胎是因為你有服用過滑胎藥的緣故，至于那病，若姑娘潔身自愛，那姑娘便不是源頭，只怕是旁人染過來的，現下春風院里姑娘眾多，還是謹慎些的好。”
“我何曾服用過那藥！公子，你確定，是有人給我將安胎藥換成了滑胎藥所致？”她渾身發抖，臉色比病時還要蒼白，仿佛被背叛一般的寒心。
“你若不信，可以請旁的大夫來一診就知道了，至于那個病，你不必擔心，我已經開了方子，但你要好生調理。”沈相宜一時不知道說什么，花樓里亂她也是略知一二的。
“多謝公子。”青娘緊握著雙拳，忽的又松了松，嘲諷般的笑了，“不知公子可否將方子留下來。”
“無妨，你若是有難處，可去廣濟堂尋我。”沈相宜將方子又寫了一份，待筆墨干了，才遞給她。
“公子這樣救奴家，想知道些什么？只管開口。”都是混跡這場上的，是個什么性子，她一眼便知。
“不過是順手相救罷了。今日之事，我權當不曾見過，姑娘不必擔心，你生好歇息，在下告辭。”沈相宜起身，準備退出去。
青娘忽的凝著她，沉聲道：“公子，世間男人，皆不可信，今早他可以愛你入骨，明日便可以將你的骨頭都拆得散碎，你是個聰明人，應當知道我的意思。”
沈相宜忽的回頭瞧著她，有些意外，“如今這世道，雖說女子是依附于男人，但在下也多一句嘴，天下男人皆不可信，但你若是個聰明的，便能讓天下男人都為你所用，不必拘泥于那一個。”
青娘忽的笑了，“是啊，我若早明白這一點，也不至于此。春風院這樣的地方，你還是不要來的好，太腌臜了，別污了公子。”她喚沈相宜公子，但是心里卻很清楚，這是個女人。
“腌臜的從來不是地方，是人心。”沈相宜見她將杯中的水都喝完了，又續了一盞遞給她，拿了瓶藥擱在軟塌邊上，“將這藥涂上，若快些，一兩個月就能好了。”
青娘凝著那個瓶子，半響才伸手將瓶子緊握在手里，“不知公子可愿透露名姓，他日青娘必定報答。”
“報答就不必了，我也沒做什么。你多保重。”沈相宜抬手替她掖了掖被子，青娘忽的朝她道：“女扮男裝之事，在天都并不少見，但往后公子若是出門，須得將身上的香味遮一遮。”
沈相宜狐疑的凝著她，她笑道：“我在春風院里這么多年，男人身上的味道與女人身上的味道是不同的，雖說公子言行舉止都與男子無異，但是那味道，卻掩蓋不了。”
“原來是這樣，受教了。”沈相宜端坐了片刻，春風院里的丫鬟端了藥進來，青娘凝著那藥直皺眉，卻不還是咬著牙，將藥盡數喝了下去。
沈相宜拿了一顆糖給她，“苦過之后，就該是甜的了。”她不知道青娘的過往，但是一個女人能撐下莫大一個春風院，很是不易了。
青娘捏著那顆糖，顫抖著塞進嘴里，苦澀之感登時消散殆盡，那糖衣她卻緊握在手里，始終不曾扔，“公子，往后若有難處，只管來尋我，我雖是花樓柳地的出身，但愿他日也能幫得上些忙。”
沈相宜垂眸，淡道：“你先前說的那位貴人，是三殿下吧。”
青娘怔了怔，別過頭去，“是。公子可有什么打算？”
“你放心，我不過隨口一問罷了，我在這兒不宜呆的時間過長，你好生保重，告辭了。”沈相宜朝她作揖，轉身退了出去。
青娘緊握著手中的糖衣，眸光變得凌厲，“去知會一聲，讓春風院里的姑娘都自愛些，別染上了什么不該染的病，讓她們自個都查一查。”她做這春風院，賣藝不賣身，可不是讓她們一個個將自己明碼標價賣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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