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北雄 > 第1858章大作(二)
    李破對虞世南的工作極為贊許。

    有些文人空有才學,可德行卑下,急功近利,欺世盜名,而另外一些則相反,能夠潛心學術,為常人所不能為之事,達于先賢,超乎古今。

    雖說會稽虞氏因為出了個虞世基而名聲大損,最終差點落個滅族的下場,可虞世南痛定思痛,把滿身才學用在了正道之上,遂能盡展所長,在唐初文壇之上名聲漸著,深得名望。

    朝中此時正想找幾個這樣的人作為典范,以消除長安書院一桉的影響。

    所以李破當即贊道:“虞伯施學綜古今,行篤始終,至孝忠直,事多宏益,不愧當世大家,出世之才也。”

    李破拍著桌桉,顯得頗為興奮,“可賜號北堂居士,凡事可直奏御前,今北堂書鈔十二部,可先行刻印,手書之初本,藏入觀文殿中。

    詔秘書省選文理通達者,助虞伯施續編北堂書鈔,不得有誤。”

    李破確實很是喜悅,文化事業這不就搞起來了嗎?

    很多后來人都對詩詞比較感興趣,實際上能夠把中原文明支撐起來的,還是各種著述,詩詞雜文之類,都是文明的延伸,做不得文明的內核。

    這就像是把四書五經,春秋,左傳,道德經,史記等和李杜的詩文放在一處比較,就算后者再是燦爛奪目,但在奠定文明的深度和廣度上都無法跟前者相提并論。

    所以很多當世文人都會說上一句,詩詞乃是小道,只有著述成說,才是文壇之盛舉。

    當然了,你要是去到李杜那個地步,著書成說其實也可順手為之,詩詞本就是需要深厚的文化功底的。

    而且在某個方面做到極致,小道也就成為了大道……

    …………

    虞世南作為初唐四大家之一,在后來更多的是以書畫聞名于世,可實際上,他能為當世之人所稱道。

    一個是他本人的才學,可謂是才華橫溢,并不比自己的兄長差上什么,甚至猶有過之,另外他也是世閥中人,家中世代官宦。

    之外他在著述,詩文以及書法上都深厚的造詣,于是才能得享大名于世。

    當世能夠在文壇上揚名的人物,多數都是如此,想憑借幾篇出彩的文章,或者是單單書畫上比較杰出,都無法在文壇站穩腳跟,就更不用說稱上一聲大家宗師了。

    就像李破這種神經刀一樣,偶爾作上一首詩詞,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話,早就被人找上門來“討教”了,一次兩次你可能會湖弄過去,但三次四次呢?

    靠著這些可不足以在文壇立足。

    …………

    虞世南如今算是生息十余載,默默耕耘,用北堂書鈔一書,得到了皇帝的贊許,順勢徹底奠定了他在大唐文壇超卓的地位。

    當然了,人家夾帶私貨的本事也讓蓋文達兄弟望塵莫及,虞世南在北堂書鈔中,錄入了自己和兄長的詩文三十多篇,皇帝歷來傳頌出來的詩詞也被收入其中。

    中間還截取了一些起居注所錄的逸事,著作郎是能看到這些東西的,另外最為重要的是,虞世南作為儒學大師,在北堂書鈔中載入了不少儒學資料,有重塑儒學正統的意味。

    而與虞世南暗戳戳的操作不同,秘書監呈上的另外一本大作,就是在正大光明的在為儒學張目。

    孔穎達領銜,與司馬才章,王恭,馬佳運等國子助教共同編纂的五經正義,端端正正的擺在了皇帝桉上。

    和虞世南所著的北堂書鈔差不多,都編到一半,需要更多的人手來幫助他們完成這本著述。

    孔穎達請的是龐德功作序,龐德功是前隋儒學大師,揚州人,如今年過八旬,隱居于鐘南山。

    孔穎達能把他請出來為五經正義作序,說明這位儒家大師是非常看重這件事的。

    前幾年孔穎達就想送呈御前,好多招些幫手,可他與蓋文達兄弟不睦,送交了兩次,都被壓在了國子監中。

    孔穎達等人見此,也就絕了指望,想要憑著他們幾個人來完成這部著作,就是時間上拖的長一些唄,好過去受蓋文懿的責難。

    可這也給他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因為要查閱典籍,他們沒有國子監出具的文書,就進不了觀文殿,只好跑去長安書院的藏書樓。

    可那邊又是蓋文達在主事,于是連連受挫,蓋文達兄弟去職之前,他們的進展已經處于停滯狀態,而且完全看不到成書的希望。

    現在則是另外一番局面了,孔穎達去 穎達去見了秘書監正溫彥弘,與他暢談三日,終于拿到了送呈御前的許諾。

    于是進度只到十分之一的五經正義一書,便來到了皇帝面前。

    其實只是一個序章,隨了一本孔穎達親自撰寫的周易正義節略而已,文辭晦澀,語義艱深,李破看了兩眼,就覺得自己感冒好像還沒好利落,有點頭暈。

    李子柔看著皇帝一臉迷茫的樣子,心中暗笑,皇帝想要看懂這個……就算換了他那“不學無術”的堂兄李淵來了也是一般模樣。

    五經正義不是給普通人看的,學識稍微差上那么一點,你都沒辦法理解人家寫的是什么,孔穎達等人的本意,是正本清源,清除秦漢以來對五經著述的駁雜論斷。

    換句話說,這本書必須得到朝廷的承認才行,私自發行的話,那就是開玩笑,存世的經學大師們是不會認同的。

    既然達不到正本清源的目的,這本書你寫來做什么?不過是為那紛亂無比的五經釋義添上一筆亂賬而已,甚至會引來很多人的嘲笑和激烈的反駁。

    …………

    李破沒了剛才的高興勁,頗為抗拒的把序章合上,根本懶的再看孔穎達書寫的周易正義,專業性的著述,還他娘的是老樣子啊,根本不是給他這種“頭腦平庸”的人看的東西。

    李子柔一言不發,如果說虞世南的北堂書鈔他還能給出點解釋,建議來,那么孔穎達等人的著作,他就沒有資格進行評判了。

    而且他也不想在此事上多說什么,虞世南是自己人,孔穎達等人則一直在國子監任職,和他們秘書省不相干。

    再者就是孔穎達等人著作五經正義,野心明顯很大,平常官員是不會樂意沾染這種事情的。

    此時李破問道:“溫大雅怎么說?”

    李子柔立即如實回答道:“回稟陛下,溫監正說他隨后會有表章呈上。”

    李破點了點頭,也沒多說,專業的人干專業的事情,誰也不可能是全能選手,他看不懂手中這玩意,也不太清楚孔穎達所著有何意義,還是得聽專業人士進行解說。

    還剩下一本,李破小心的翻開看了看,心中不由一松,這個他能看明白。

    太常寺轉秘書監,想編一本《詩樂文集》,就是把夏商周,到秦漢,兩晉南北朝,再到隋唐的詩樂收集起來成書。

    李子柔這次又為皇帝解釋了一下,歸結起來其實就是一句話,太常寺是想編輯一本大唐版的詩經。

    和上面虞世南,孔穎達的著述不同,人家那兩位已經有了成果才報上來,太常寺則是打的先報備再寫書的主意。

    李破一聽其實就明白了,上次召宇文儒童和段綸等人入宮說話,過后太常寺肯定做出反應,看來這就是太常寺的反應了。

    別說,李破覺著他們的心思還挺巧妙,細想一下這事辦的非常符合他的講話精神。

    轉了秘書監呈報……估計是怕皇帝怪他們不務正業,惹來皇帝訓責,這一看就是段綸那廝的主意,透著一種雞賊的味道。

    李破心里有了決定,卻還是按照習慣,把這些先轉給門下議一議再說,官府出版,必屬精品,從這個方面來說,再慎重也不為過。

    …………

    “朕記得你的祖父是申明公李穆吧?”

    辦完了正事,李子柔正想辭出,皇帝卻跟他聊起了家常,只是話頭好像不太對,讓李子柔一下精神了起來。

    前隋開國名臣李穆這一脈是隴西李氏的一個大枝,子孫繁茂,聲勢猶在西魏八柱國之一的李虎一脈之上。

    當然了,人家李穆是正經的隴西李氏血脈,李虎則不然,那是李虎功成名就之后,認祖歸宗,才成了隴西李氏的旁支。

    后來鵲巢鳩占,李淵成為了隴西李氏的家主,其實從血緣上來說,兩邊沒什么關系,就和楊忠一脈自稱出身弘農楊氏的情況差不多。

    李穆三兄弟都是多子之人,當年追隨隨國公楊堅建立了大隋,一家二三百個男兒,人人身上都有官職。

    就算當時李虎一脈也人丁興盛,和他們比起來也要差了許多。

    大業末年,楊廣殺李敏,李渾等人,殺的就是李穆兄弟一脈,可見當時隴西李氏并非是李虎一脈在做主。

    …………

    聽皇帝突然問起他的家世,李子柔不敢怠慢,只是稍微想了想,好像沒再聽到什么李氏當興的說法,他才小心的答道:“臣祖父確實是顯慶公,臣父是合州刺史,長城縣公李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