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北雄 > 第900章降人(二)
    見過了李道宗,李破已經基本可以肯定,這應該隴西李氏如今最杰出的子弟了……也許還有很多李氏有潛力的人并沒有走到他的面前來。

    那都無關緊要,他所見過,聽到過的李氏族人,都是有著大名聲的人物,他們自然在李氏中足夠優秀,其余可以不論。

    而李道宗則是這些人當中的佼佼者,年輕,聰明,有才能,功績頗顯……就是性情,德行不好說,瞅那個樣子,至少是個官迷。

    整個李氏此時都被他生生壓住,這種壓制不會持續太長的時間,李氏的親朋友好總是在想辦法把他們解脫出來,與高氏,陳氏,楊氏那樣的家族并列起來。

    比如說到年初的時候,舉薦李氏族人的薦書一下就多了起來,雖然朝堂上還看不見李氏直系親族的人物,想來離著他們出現在朝堂上的時間也不會太遠了。

    晉末以來,因為戰亂以及胡人掌權的緣故,大家的行事作風越來越直接粗暴,可有一個習慣卻不錯,對待前朝皇族或者是降順的諸侯王族很寬容,這可能與他們同屬世間大閥,之間很好交流,相互也基本認同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

    按照當世的風氣,李氏失去了皇位,卻依舊可以是關西大閥之一,此二者并不沖突,甚至可以說是理所當然。

    所以現在沖上來想趁機給李氏兩棒子的人挺多,可幫助他們想在未來獲益的人也不少。

    一個頂級門閥的興衰就在自己眼前發生,并可以在其中施加不容忽視影響,李破興致盎然,他在想象著未來十年這個龐大而又顯赫的家族會走向何方呢?

    多年之后他們是會四分五裂,還是依舊風光無限?這樣一個過程是不是很有趣?尤其是對于帝王來說,還有什么比這更能體現皇權的威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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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要見的是前綿州刺史竇誕,這是他的老鄉,當年他編造身世的時候還曾擔心過扶風竇氏怎樣怎樣,現在想起來真是多余的很。

    人家扶風竇氏家門繁盛,比之隴西李氏也不遑多讓,他那時一介無名小卒,人家扶風竇氏也不會刻意查查郡中是否真有此人,根本犯不上嘛。

    等他日漸風光,查與不查也沒了分別……

    而如今風水輪流轉,竇誕這個老鄉終于落在他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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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宦官宣進的聲音當中,竇誕邁步前行,太極殿他自然不會陌生……在他前面進去的是靈州總管李道宗,論起親戚來他還能管對方叫上一聲表弟。

    靈州也降了……竇誕在心里嘆了口氣,也不知滋味如何,當然了,不用見到李道宗他也曉得此事。

    他那侄兒是個大嘴巴,見到他之后恨不能把自己所有知道的消息都一股腦倒出來,李道宗獻了靈州,謝統師,范文進等獻了涼國,梁師都死了,等等等等。

    竇誕聽的是心里拔涼拔涼的,西北紛亂已久,各族混居,民風狂野,最是不好控制,如今可好,幾乎是兵不血刃就紛紛歸附,在他看來李定安真的有了那么幾分天命的味道。

    延及蜀中,那會大家也都想著能稍棄前嫌共對強敵的時候,劉弘基就把李崇義給殺了,大家頓時反目成仇,于是作鳥獸散,各奔前程。

    不然他竇光大七尺男兒,怎能行那小人行徑,殺了龐卿惲,獻了劍閣?看來一切都有天數,他也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這種心理建設他已經進行了無數次,為的其實也不過是他心里那點不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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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道宗出來的時候,還跟他點頭示意,并相互抱拳見禮,雖沒有說什么,可他仔細瞧了幾眼,見李道宗眼圈有點紅,面上神色比之前輕松許多,看來是過關了……可這廝不會在殿中哭了一鼻子吧?

    想象了一下李道宗在殿中哭泣求饒的景象,竇誕心中大寒。

    看來李定安還是那般可惡,以辱弄豪杰為樂事,俺可不能如李道宗一般,不然豈非丟臉至極?

    邁著沉穩的步伐,內心活動很豐富的竇誕進到了偏殿之中,只稍一打量,便緊走了幾步,行下大禮,“罪臣參見至尊。”

    聲音過于洪亮,嚇的他自己都哆嗦了一下,李破也驚了驚,再瞅竇誕竇光大這副模樣,頓時被逗樂了。

    多年之后,故人再見,情形很是有趣。

    “免禮,坐下說話吧。”

    竇誕頗 ;竇誕頗為羞慚,心中道著大丈夫能屈能伸,訕訕的挪著步子坐了下來。

    隔著老遠,李破還是能瞧出這位故人臉色頗為憔悴,人也蒼老了很多,和當年涿郡時真是沒法比了。

    那會竇誕青春正盛,人也長的好,即便周遭都是金戈鐵馬,也難掩其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氣質。

    可現在你再瞧瞧,在劍閣殺人獻城,一連串的操作毫不拖泥帶水,已經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官場中人了。

    是不是讓這廝老的再快些,如今都在他一念之間。

    殿中只稍微安靜了片刻,竇誕已經不安了起來,抬頭間正對上那審視的目光,之前那些亂糟糟的念頭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多年不見,至尊還是這般威嚴攝人,真乃天命之主也。”

    如此諂媚之言出口,竇誕都被自己震驚到了,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甚至有了嘔吐的欲望。

    可人就是這樣,萬事開頭難,一旦低下了腦袋,就不怕再彎下膝蓋,于是竇誕臉上的笑容在僵硬了一下之后漸漸變得真實自然了起來。

    和見李道宗不同,知根知底的老熟人,不需裝模作樣,聽了這句肉麻的馬屁,李破得意的笑了起來,有什么比讓當初高高在上的人低下頭來為你墊腳還讓人高興的事呢?

    “竇兄的臉變的恁也快了些,不說在涿郡,云內如何如何,只說前些年你出使晉地,在宴上與我唇槍舌劍,半點不落下風……如今再見,怎的諂媚至此?”

    說到這里不由搖頭晃腦,一副感慨良深的模樣。

    殿中做筆記的薛元敬皺了皺眉,有點不好下筆了,當值的諫義大夫是魏征魏元成,抬頭看了看“得意忘形”的皇帝,心說自己的活計終于是來了,過后若不開口諫上一諫,怕是顏師古等人就要尋他的不是了。

    那邊竇誕則暗自咬牙,果然還如當初一般牙尖嘴利,得志便猖狂的小人模樣尤其令人不齒。

    可其嘴上卻不由自主的道著,“時至今日,至尊又何必拿臣來說笑……臣當年有眼無珠,徒逞一時之快,今日回想起來,真是懊悔不已,至尊向來度量恢弘,望能不計前嫌,恕臣冒犯之罪。”

    竇光大臉皮變厚了許多,李破也是暗自感嘆。

    實際上竇光大不過一刺史,不用他親自召見,比如說李智云,黃君漢等人他就都不打算見了。

    由溫彥博,蕭禹等人見一見,然后瞧瞧他們的心理狀態等等,能用的則用,不能用的趕回家中便了。

    倒是李孝恭若一起來了,他要親自召見一下,這人也屬隴西李氏之翹楚,看看是何模樣……從這些門閥的代表人物其實就能看出一些門戶的興衰來,畢竟門閥也是由人來組成的嘛。

    召竇誕來見只不過是他的惡趣味而已,主要是想享受一下“莫欺少年窮”的快樂,無關其他。

    只是竇光大一見面就趴在了地上,戲演的太差……你怎么也得扭捏上幾下,然后為咱的威嚴所折服,才算合格嘛,現在這般,你可弄的我真的有點不高興了呢。

    竇光大果然還和當年一樣愚笨,就是臉皮變厚了而已……

    “你也沒做什么,又恕的什么罪?不過我當年聽聞,你給李元吉那廝做幕僚的時候,極盡挑唆之能事,想將我捉到晉陽治罪,如果是真的,那可是大大得罪了我,確實需要恕罪一下。”

    他一旦不高興了刁難起人來簡直就是信手拈來,當了皇帝之后有所收斂,到底是惹他不高興的人變少了嘛。

    竇誕被嚇了一跳,心都差點停跳了。

    身上有點發軟,想了想當年在晉陽李元吉干的糟爛事,頓時就急了,他可是知道,當年李元吉在晉陽的時候跟眾人說什么代州行軍總管李定安英雄了得,他那婆娘我也識得,哪天我得當面見一見他們夫婦。

    李元吉說話向來輕佻,當時在堂上摟著美人,飲著晉陽的美酒,在座的人也是亂七八糟什么人都有,說的其實都是酒話。

    可后來傳來傳去就成了晉王聽聞李定安的妻子甚是美貌,欲要一見真容云云,說的很是不堪,當時他竇誕在看熱鬧,不想多年之后成了他竇光大的熱鬧了?

    即便手腳有點軟,背后有些涼,竇誕還是噌的一下跳了起來,可見這些年的行伍生涯沒白過,身體鍛煉的非常不錯。

    “至尊明鑒,絕無此事。”

    李破看他惶恐的樣子越加不順眼,實際上不管竇誕骨頭硬不硬,表現又是如何,這一關他都輕易過不去,人家心中的小賬本給可他記了不少的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