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北雄 > 第766章戰術(一)
    此時此刻,身在河邊的李破也是頭上冒火。

    領兵多年,李破自然清楚臨戰之時應該保持怎樣的狀態。

    可話說回來了,此戰過于重要,可以說是多年積蓄,在此一舉,容不得他不患得患失。

    天下大勢其實已經明明白白的擺在了他的面前,除了他李破和李淵父子,天下群雄到得如今,在他們面前皆如土雞瓦犬一般。

    所以說,在李破看來,今日一戰,當是決定天下歸屬的一戰,進一步便能稱孤道寡,退一步則很可能萬劫不復,試問哪個男兒能不意動神搖?

    渡河一戰,意猶未盡,再向前便是馮翊……

    河邊的中軍大帳之中,眾人也是徹夜不眠,軍將們來來去去,李破和李世民一般,精神亢奮,可心里卻好像有無數只螞蟻在啃食不休。

    大河之上,燈火通明,甚至比長安太極殿上還要亮堂幾分。

    無數的軍兵快速的通過幾條浮橋,這中間還要運送糧草輜重,而成建制的騎兵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渡過黃河,于是便只能以步軍為主,這無疑大大削弱了晉軍的戰斗力。

    而且,臨時搭建的浮橋過于狹窄,讓搶渡的晉軍感覺非常難受。

    一晚上下來,過河兵卒不足八千,尉遲信的右屯衛府只過去了一半,速度太慢了,實在讓人難以滿意。

    當然了,這肯定不能怪尉遲信什么,首戰之功在前,尉遲信若不拼命,那可就太說不過去了。

    大軍渡河,糧草輜重也要跟上,還要讓出一條浮橋給騎兵,因為大軍需要斥候,也需要在緊要關頭,與唐軍騎兵糾纏廝殺。

    晨曦微露,李破讓左將軍尉遲恭暫掌軍務,自己稍稍瞇了一覺。

    沒過多一會兒就被人叫醒,前邊最新的探報到了。

    “永豐倉無人把守,也無糧草,入內查看,守軍應是向長安方向走了不久,皆為騎卒……”

    怎么說呢,對于現在的晉軍而言,這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永豐倉設在潼關與馮翊之間,前隋和洛口倉一樣,一東一西,皆乃屯糧重鎮,里面的糧食堆積如山,正因如此,李淵在關西才能屯兵數十萬,支撐至今。

    而當年眾人起事時,首先爭奪的就是這些屯糧所在。

    李破在羅藝,竇建德等人口中奪下了涿郡大倉,李密和王世充等人爭的是洛陽大倉,李淵進占關西,首先盯上的就是永豐大倉。

    當然了,永豐倉存糧漸盡不是什么新消息了,近兩年李唐駐守在河邊的兵卒出現了很多逃亡的現象,其實就預示著永豐倉終于和洛陽大倉一樣,都已被人們耗盡了。

    前隋漸行漸遠之際,留給大家的遺產,再也不剩多少。

    可永豐倉的功能并不止于此,因其有著很好的儲存糧草的倉房地庫,所以依舊是李唐很重要的糧草轉運之所在。

    而如今永豐倉卻已人去樓空,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河邊各處守軍的糧草短期上應該沒多大問題……反之,則是李唐守軍出了大問題。

    之所以說這是個壞消息,說明不管是李破還是他手下的將領們的猜測,都更傾向于前者。

    另外之前就曉得,駐守永豐倉的乃是平陽公主李秀寧,大軍方一渡河,李秀寧便棄了永豐倉……李破扶著還有些昏沉的腦袋,心說,這婆娘知機的很,跑的也很干脆,倒是不傻。

    接著尉遲信那邊的奏報便到了,情況很是讓人揪心。

    一個晚上,右屯衛府只過去半數,外加三百騎卒,而尉遲信用兵偏于穩重,糧草輜重被他運過去不少,到得這一天清晨,右屯衛府的中軍已經來至西岸唐軍曾經駐扎的大營,并修繕營房,擁有了一定的戰斗力。

    身為主帥的李破肯定是不會滿意的,渡河的速度太慢了,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該讓尉遲信部作為大軍的前鋒。

    尉遲信過于追求穩妥,不急不躁間,很可能在接下來的戰事當中失去一閃即逝的戰機,如果換了李破自己在前面,以晉軍之精銳,完全可以更加激進一些。

    當然了,這個時候他既不可能臨陣換將,更不可能去斥責尉遲信動作遲緩,不符合他的心意,因為李破自己也清楚的知道,尉遲信并未做錯什么,這個時候不需要旁人來指手畫腳。

    所以李破只能給予尉遲信充分的信任,只是派人給了尉遲信再一個上午的時間,督促尉遲信趕緊將整個右屯衛 右屯衛府帶過河去。

    河邊右屯衛府中軍。

    “你瞧你瞧,大王定是覺著咱們渡河太慢……俺早就說,讓兵卒們披甲,手持刀盾,最多再帶些弓弩,先緊著讓人都過來再說其他,大哥卻這么慢騰騰的,俺瞧著都急,何況大王……”

    尉遲偕一邊大口吃著早飯,一邊埋怨著,賬中只有他們兄弟二人,說話倒也不用顧忌什么。

    而且剛經了一場廝殺,尉遲偕身上殺氣未去,也總想著更多的立下功勞,與大哥一樣建牙開府呢,卻被大哥壓住手腳,心中自然很是不滿。

    尉遲信沒什么胃口,他確實在中軍傳來的將令中感覺出了大王的不滿,加上一天一夜心頭那根弦繃的死緊,如今聽到弟弟的嘮叨,心頭更是煩躁,立即瞪起了眼睛。

    “大王許我為大軍之先,我若聽了你的話率輕兵冒然過河,一旦敵軍大舉來攻,讓我如何抵擋?別說兵敗,讓大軍前功盡棄,就說稍有差錯,損了大王兵威士氣,你我兄弟可謂百死莫贖其罪矣。”

    “如今慢是慢些,可軍械糧草齊備,后來大軍盡可放心渡河,雖說其功不顯,卻也不負大王付我以重任。”

    這話像是在說服尉遲偕,其實更像是在說服他自己,換句話來說,過河太慢不假,卻足夠穩妥。

    當然,這番話可糊弄不了尉遲偕,而尉遲偕性情偏于直率,在大哥面前更是有什么說什么。

    “大哥在晉陽待的久了,怕是失了銳氣……大哥也不想想,過了河就是長安,諾大的功勞擺在眼前,誰不眼紅?偏大哥不緊不慢,還想著無過即是有功,再過些時惹得大王惱了,換了旁人來領軍,咱們兄弟怎還有臉與眾人并列?”

    “再者說了,大王肯讓大哥先自率軍渡河,不但是信重大哥,而且也是酬大哥留守晉陽多年,不爭不搶之功,此戰上咱們若不能給大王漲些臉面,瞧著吧,等大王進了長安,咱們兄弟怕是要成看門守戶之犬了。

    那樣一來,不說旁人如何,家中兄弟也得笑死咱們。”

    尉遲信聽了,氣得差點噴出一口老血,可仔細想想,又覺著話雖難聽了些,卻不無道理。

    刨了幾口飯,緩了緩心情,這才問了一句,“那照你說,又該如何?”

    尉遲偕精神立即一振,等的就是這句話,心里順便還嘀咕了幾句,也就是當年俺年輕氣盛,初來便得罪了大王,不然現下以俺為主,何必費如此多口舌?

    他倒還真的挺自信。

    “河灘處太小,難屯大兵,這營寨也小氣的很,駐個三兩千人也就罷了,一旦咱們右屯衛府全軍過河,根本施展不開。”

    “再說咱們過河之后,后續大軍立即便要跟進,與其讓人推著向前,不若此時便前出馮翊……”

    尉遲信眉頭緊皺,本能就覺著尉遲偕所言過于冒險,馮翊地處要沖。

    只馮翊郡就有頜陽,澄城,韓城等城池需要探查清楚,南邊則有渭南,華陰等處也非小城,還有潼關守軍在側……

    而西南則有萬年,長安故城等地,皆可能駐有大兵,就算整個衛府去到馮翊城下都很兇險,何況是分兵而出了。

    “不成……你打算帶多少兵馬過去?兵多,河灘無人把守,易為敵所趁,兵少,去到馮翊城下,也只望城興嘆,又有何用?”

    尉遲偕終于吃完,將飯碗一扔,“大哥想的差了,河灘之上,易攻難守……若俺是李神符那廝,定要在此處糾纏一番,即便不能守住河灘,也要遲滯大軍渡河。”

    “只要時間稍稍長上一些,各處援軍陸續到來,進退兩難的就是咱們了。”

    尉遲信也非等閑,當即就反駁道:“李神符若敢如此,倒是省了咱們手腳……”

    尉遲偕也知這個例子舉的有些不當,訕笑搖手,“大哥說的是,咱們麾下士卒精強,上下一心,才不懼于此,若是和對方旗鼓相當,便……”

    “好好好,不說這些,反正俺覺著衛府萬多人馬,駐守此處過于狹小,枯等對方來攻,實屬下策,不若讓俺領兵前出,一來惑敵耳目,讓其不知我軍虛實。”

    “二來,唐軍即便來援,也定先來攻我,可以予大軍渡河爭取時日,大哥放心,弟雖不才,領兵之能卻還有些,以我麾下士卒之精銳敢戰,敵來太少,便能戰而勝之,來敵多些,固守個幾日也是輕而易舉。”

    “再說了,便如大哥所言,穩守河灘,其功微薄,若不能另辟蹊徑,怎能顯出咱們兄弟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