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像是毫無預兆地，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東西驀地落進了重重交疊的齒輪里，卡住了一個小小的齒輪，而后所有的一切就都停止了運轉。
在思考被暫停的那幾秒里，看到的，感受到的，鼻尖聞到的，耳邊聽到的，卻仍舊在不斷地吞噬著他。
即便長睫低掩，那雙清色的淺眸里也仍舊晃蕩著一輪月色般的光。
柔軟的唇在小粉豬玩偶胖胖的臉頰上停留了幾秒，才緩緩離開。
但那帶著涼意的氣息卻還如藕絲云煙一般，牽系縈繞。
唐今詢問手里那只小粉豬，“行了？”
問得多少有點“咱能別折騰了不”的意思。
但某只鬼這會可分辨不出她那是什么樣的語氣。
他連她剛剛說了些什么都還有些恍恍惚惚。
良久，在那雙淺眸平靜地注視下，終于，大腦宕機了般的某只鬼回過了神。
他看著面前那低眸睨著他的唐今，遽然渾身一激靈，然后便猛地開始扒拉唐今的手。
唐今雖然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但見他這么頑強，就還是松了手。
然后某只小粉豬便一個轉身便連滾帶爬慌不擇路地滾下了床，像是個被放了氣的氣球一樣在房間里橫沖直撞起來。
臥室門已經關了，他也跑不出去。
唐今就盤腿坐在床上靜靜地看著他東撞西撞，把地板都擦了個干凈之后，猛地一頭扎進衣柜里，躲了起來。
甚至反應過來唐今在看著自己，還一個激靈就自己關上了門。
唐今不由得輕嘶了一聲。
這是……
突發惡疾了？
唐今想了一會，還想著上去打開衣柜門看看，但還沒起身，想到什么，卻又停了下來。
嗯……這下，她不是可以睡個好覺了嗎？
想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系之后，唐今也就沒再管衣柜里那只小粉豬了，直接關燈睡覺。
與風輕云淡很快便安心入睡了的唐今不同，衣柜里，某只將自己的腦袋死死擠在柜角自閉著的小粉豬卻是連一絲一毫的睡意都生不出來。
明明自己現在只是一只填充著棉花的玩偶而已，但是……
他卻感受到了自己胸腔底下傳來的，仿佛帶有鮮活的血肉一般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心跳。
鬼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心跳。
在當鬼的這幾個月里，他幾乎都快忘了呼吸和心跳的感覺。
一直到……
剛剛。
剛剛唐今親上他為止。
狹小黑暗的衣柜中，粉色的小豬用力地在柜子角落里擠壓著自己棉花填充的身體，像是想憑借這種方式來壓下那股太過異常的心跳聲。
他是鬼。
怎么會有心跳？
怎么會在自己耳邊，聽見屬于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砰……
一下一下，極快極重的心跳聲，像是有一顆重重的籃球在心底里不斷地被人拍打。
躲進衣柜里似乎并不是一個明確的選擇。
衣柜里掛著的衣物上或多或少都沾著那個人身上的氣息，清清淡淡的，帶著吸入雪山空氣一般的涼意。
周身充斥著那樣的氣息，即便想要冷靜下來都沒辦法做到。
[真的連一只豬都不放過嗎混蛋……]
那還在執著于試圖用柜角將自己的小豬腦袋擠成一個三角形的某只鬼到底是忍不住發出了一點聲音。
混蛋。他就是隨口說說，干嘛真的親啊……
捂著自己亂跳著的小心臟，稍微平復了一點心情的周某鬼開始努力在腦海里搜刮著合理的解釋。
良久，他總算是勉強找到了有可能的解釋。
其實。
其實也就是心跳加速而已，心跳加速的原因有很多種，開心憤怒都有可能……
好兄弟之間親一下臉，然后心跳加速什么的……
也很正常吧？
他一定是當鬼當太久了，都忘了當活人的時候是什么感覺了，所以才會稍微被人親一下就這樣……
嗯……
一定是這樣。
他可是直的，直直的！直得不能再直的直！
他喜歡的是愛笑的可愛類型的女生啊！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會喜歡一個嘴毒腹黑還是個花心大蘿卜的笑面虎死男人呢！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心跳加速而已嘛，他現在做一百個深蹲心跳也會加速啊。
而且剛剛要是親他的是一個可愛的女生，他的心跳絕對會比現在要快，這完全不算什么的嘛！
哈哈！
在一點點地自己想明白之后，某只附在小粉豬上縮在衣柜角落里自閉的野鬼就逐漸自信了起來。
話說……
他好像又想起了很多的東西。
包括自己的一些朋友，同學，甚至還有小時候的一些記憶。
這些之前明明都沒有任何印象的。
咦。
什么時候想起來的？
某只鬼努力回想了一下。
嘶……好像就是剛剛他的好兄弟親他的時候？
對了，之前附在杯子里的時候，也是唐今喝了一口水，在他腦袋上親了一下他才突然從模模糊糊的狀態恢復了意識的……
某只鬼想起了唐今身上那股讓他感到很舒服的氣息。
也是靠著和唐今貼貼，汲取唐今身上的那種氣息，他的記憶才開始逐漸恢復的。
嚯！
原來如此！
那他剛剛的臉紅心跳也一定是因為這個吧！
這么一想事情就合理多了啊。
畢竟他是直的來著，他一直都喜歡女生的嘛，怎么會因為一個男的親了一口自己——親的還只是臉而已，就臉紅心跳成那樣呢？
一定是因為唐今身上那特殊的氣息。
對，一定是。
在說服好自己之后，某只鬼也不打算再畏畏縮縮地躲在衣柜里。
大概是剛剛唐今的那個親吻的緣故，不僅記憶恢復了不少，他現在力氣都大了許多。
神氣揚揚的小粉豬刷地一下打開了衣柜門，昂首挺胸地出了柜。
自己抖了抖身上的灰后，某只鬼便抓著床單爬回了床上，心安理得地在唐今邊上躺了下來。
才親一下他就想起了這么多的事情，力氣也大了，以后還得讓身邊那個死鬼親多親自己幾口才行。
反正……
他們是好兄弟的嘛，多親兩口也沒關系的……
帶著這樣理直氣壯的想法，第二天早上，在唐今吃早飯的時候，那只小粉豬就爬上餐桌，非常嚴肅地抱住了她握著筷子的手，道：
[好兄弟，為了我們長久和諧美好的未來，以后每天早起睡前，你都親親我吧。]
唐今：“……？”
[或者我親親你也行。]
沉默片刻，唐今緩緩抽出了自己的手。
她輕輕嘆息了一聲，難得語氣柔和，語重心長地拍了拍那只小粉豬的肩膀，道：“人和鬼是沒有結果。改天我給你燒個可愛點的豬豬老婆過去，你和它好好過，忘了我。”
[……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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